昨天看了部电影Metropolitan,基本剧情是几个纽约有钱小孩每晚到其中一个家里聚会聊天,空虚又无聊,各种哲学文学名词甩的飞起但没有实质内容。电影里这些小孩把自己所在的阶层叫urban haute bourgeoisie, 简称UHB。
我不觉得自己算UHB,三个词就占个urban—纯粹的美式田园乡村不适合我,顶多算是urban low proletariat,简称ULP。跟UHB的共同点是,我也喜欢跟朋友喝酒聊天。
在佛州读书时,我跟几个好朋友一起住公寓,邻居是另外一群好朋友。我们的夜晚就被聊天填满,聊什么呢,纯扯淡。跟UHB不一样,我们ULP不懂政治和哲学,也暂时不用担心吃不到面包,于是聊天的内容既不深沉,也不现实。其他人也经常来我们家,坐着喝酒聊天,有的喝多了发疯脱裤子,有的喝完半夜回家发现车被拖走了,有的在其他party磕大了来我们家休息。正常的理智和逻辑,不需要存在,荒谬就足够。
我对社交的需求像是逃避现实的港湾,不想聊工作,不喜欢狼人杀类的游戏,最好不要聊谁拿多少钱在哪里买了房,听了就头疼。
新家有了餐桌,有了大沙发和地毯,音响设置好,立马重启了我的客厅沙龙—暖房party。餐桌不大,只够4-5个人,暖房party便从9月初一直办到现在还没完,估计会一直持续到明年。在此期间我收到了如下礼物:小绿(空气炸锅),小米(双耳锅),一对杯子,好多瓶红酒清酒以及其他。
朋友们都知道我喝酒,因为他们也喝。我们ULP,过完一天第一件事就是喝一杯,不然无法开启夜晚的生活。要问为什么,那得从人为什么存在讲起。但这事儿又不能细想,还不如喝一杯,就忘掉了。
拿两瓶清酒的朋友到家里,我看到瓶子的瞬间已经开始兴奋,不愧是同道中人,会喝!那个晚上我们喝了一瓶红酒一瓶清酒。他们几个月前搬了新家,也是无数头疼的事情要处理,最好笑的是他们也没窗帘睡了好久。ULP多脆弱,区区窗帘就能摧毁我们的生活。
这位朋友在所有世俗意义上都是让人羡慕的对象,前公司很多人对她很感兴趣,旁敲侧击打听她的房产和收入,甚至有人第一次见她就问钻戒什么牌子的。其实这些人不明白,人都是有烦恼的,羡慕别人不会让自己的生活过得更好。但得知别人的不幸,倒是一定会幸灾乐祸几分钟。
另一对朋友也很有意思,她跟先生两人带一个五岁的小孩,先生工作很忙,她在照顾小孩上多花很多时间和精力。我们都换到新工作以后,她比以前更忙了,6-8点陪玩小孩,经常要加班到半夜。于是我们日常对话就是,hows going,its going/dying。两位男士吐槽我们下班第一件事就是喝酒,她说,没有酒你们能过得下去这一天?小孩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,继续吃他盘子里的cheese。不仅得有酒,还得有therapist。聊therapy对于我们来说就跟聊哪瓶酒好喝一样正常。
后来另外一位朋友搬到了纽约,我们匆匆见了一面,在家里的地毯上围着喝酒吃cheese聊到很晚。她轻描淡写地掠过前一段toxic关系,但我们都知道那几句话的分量有多重:她离开前男友之后放弃了一切,工作,房产,花光所有积蓄环游世界。她希望我能快乐,即使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快乐。我也希望她和新男友能够建立一段健康的亲密关系,让她变回到多年以前那个无忧无虑喝酒抽草的人。
等到小绿来家里时候,我对喝酒聊天这件事已经有点痴迷,前几次忙着准备东西其实没怎么好好喝几杯,于是跟朋友夸下海口不醉不归!结果最后只有我一个人醉了而且吐得一塌糊涂,直接断片,依稀记得几个片段,比如大半夜的非要拉朋友去弹琴,隐形眼睛死活取不下来之类的。半夜我从冰凉的地板上被冻醒,发现是自己家,立马安心地爬起来,换上睡衣躺到床上继续睡。
其实那天我们聊了很多事情,依旧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但很尽兴,被理解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。我们卡在这个不算吃不起饭还得继续出卖灵魂的节点上,恰好有那么一点点时间用来考虑存在问题。即使是用一种最cynic态度,依旧会感受到巨大的荒谬。但这种荒谬感是形而上的,于是ULP甚至UHB所有的挣扎都被解读为无病呻吟,一种麻木到极致的无聊,以及由此衍生出来的可笑,到如今我也想象不出一种比伍迪艾伦和布努埃尔更精确的表达方式。
人走向cynic是开始衰老的征兆,我还是想要保留几分理想主义,但又确确实实认识到自己的局限性。我对很多事情有一些认知但又无能为力,无能为力也就罢了,整个人生态度也是悲观的。比如在环保上做了一些努力,但又觉得地球总有一天要爆炸。地球根本不会爆炸,只是人类最终会消失,带着创造的和破坏的,还有各种各样无辜的生物。所以我所做的一切最终都是没有意义的吗?其实内心深处也不愿承认。像是赎罪一样做一件事,最终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少点不安。
起码在有限的能力里,不管是不是单纯出于自私的原因,还是有我愿意做的事情。在这些所有事情中,最应该做的是善待身边的人,无论是家人,朋友,工作伙伴,网友还是陌生人。
从2020年至今,我在网络上度过了大部分社交时间,好多时候被那些极端的言论搞得精疲力竭。所有人都在骂人,他们骂的是谁我不知道,只看到一个个标签,人不是人,是粉红,是白左,是婚驴…起初我以为这是一种进步和觉醒,但发现越来越多的情况,人们分不清标签和人,不再具有认识复杂性的能力,甚至把这些标签用在具体的人甚至身边的人身上。人和人之间因为一点意见不合就大吵大闹甚至绝交,失去了理智沟通的能力。更可怕的是,人们已经有这样的思维定势,别人也是这样交流的。
一个交往很久的朋友跟我说,她有了小孩之后就很少找我聊天了,她觉得我们丁克不喜欢小孩,也不愿意听关于小孩的事情。我有点惊讶她会这么想,一直以为她太忙了所以很少找我,我也没经验提供不了什么帮助。再者大部分当了妈妈的朋友起初都是会疏远一些,她们的生活已经够焦头烂额,我尽量少打扰。她说完之后,才发现原来我们都对对方有误解,却从来没有交流过这种疏远。我告诉她,我们是朋友,我愿意听你说话,你说什么都可以。
后来她带着小孩来我家玩儿,小孩跟二哈爹成为了很好的朋友,在家里满地打滚,玩儿得非常开心。虽然那天她没陪我喝酒,但我也很开心。喝酒当然重要,聊天更重要。
之前在象上跟大家玩印象游戏,很多象友说我是个温柔的人。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温柔,反而经常充满了攻击性,情绪起伏非常大,二哈爹甚至认为我恨所有人,我说那倒没有,只是恨white boys club而已(笑)。但我确实想做一个温柔的人,从好好对待身边的人做起。
家具还在慢慢购置,可能最终我会违背搬家第一天的承诺—绝不乱买东西。但生活哪有那么多理性可言,不管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,一点点填满的过程总归是能过下去的最好办法。
暖房party还在继续,我有酒有肉,你人来就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