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屋手记(二)

下了offer之后,第一个工作是看家具。今年不比往年,大宗货品运输受到很大影响。一位朋友恐吓我说,她定的家具半年之后才到。为了不至于家徒四壁,首先出门看家具。

第一个要搞定的是沙发。我们现有的沙发仅够三个人排排坐,但是二哈一只狗就占了2/3,二哈爹再横躺一下,这沙发基本与我无关。为了争取沙发的一席座位,得买大一点的。

作为一个附庸风雅的中产,对各类设计师家具也略有耳闻。但是像沙发和床这样的家具,对于浑身疼的搬砖狗来说,功能显然要远远大于审美。近年来小空间流行的矮靠背矮座椅的沙发被我一律排除,脆弱的颈椎需要更好的支撑。一屁股坐下去就陷进温柔乡的显然也不适合,需要更坚挺的材料支撑梨状肌紧张的屁股。现代搬砖狗的脊椎,一刻都不能松懈。

看了几家店都不是很满意,曼哈顿又热得厉害,太阳火辣辣晒着。design非常不within reach出来,边上有家看起来破旧而老式的家具店,为了那几秒的空调,我推门进去一屁股坐在展示的沙发上。
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,我好像一瞬间进了天堂。这笨笨的L型沙发其貌不扬,坐上去却舒服得很,尤其靠背处有一部分可以支起来支撑头部,我那深受颈椎病困扰的沉重脑袋也找到了快乐老家。那一刻世间的纷纷扰扰慢慢消散,只剩下我这曾经无处安放的脊椎,找到了合适的靠背。

这时一位矮胖的销售人员从楼上下来,只是客套地欢迎下我们,我立马询问了这款沙发的价格。沙发的填充物是memory foam,怪不得如此舒服。销售小哥倍感意外,马上拉我们上楼,把一摞厚厚的沙发布料放到我手里挑选。那一小快的布料让我眼花缭乱,马上犹豫了起来,颜色,材质和整体的风格。还没想好到底是要暖色调还是冷色调,几款布料看得我都魔怔了。本来今天也是抱着看一看的心态,忽然就要下决定,好像也没那么容易。我随意翻了翻,留了销售小哥的名片,便离开了店。

回家之后,我们查询了一下那家家具店,是一家加拿大品牌。这组沙发有点贵,我还是有点犹豫,提出去其他家看看类似的款式。二哈爹倒是觉得沙发这种大件,舒服最重要,价格超过预算也没关系,其他的少买一点就好。

后来我们去看了其他品牌类似的款式,没有一款给我的颈椎如临仙境般体验。正犹豫不决之时,销售小哥打来电话说这款沙发马上要抬高价格,因为原材料价格上涨。那个周末,我们又一去店里,定了一款浅灰色的L型沙发。

第一项任务大功告成,距离搬家还有好几个月。销售小哥说沙发需要16周才能送到,当时倒也没那么担心,毕竟还有四个来月才搬家。人嘛,怎么会担心比下个星期还远的事情。

下一个任务是床。其实我们现在的床还好好的,睡了四五年,没什么问题。只是宜家这款床,棱角很硬,小脑不发达如我,小腿经常被床脚磕得黑紫。我想买一个不磕腿的床。二哈爹的要求是要有storage。踏破铁鞋无觅处,得来特别费功夫,临近搬家一个月,床定好了,据说4周就可以送到。三个月之后我们发现,这家店对于4周的理解可能跟普通人不太一样。

再下个任务是餐桌。自从搬来城里,我们一家人并排坐在bar stool上,脚悬在空中,挨着洗菜池和洗碗液,匆匆扒拉几口饭,就这样过了五六年。搬进新家绝对要添置的东西就必须得有饭桌,我也想当个人正正经经坐在餐桌上吃个一日三餐的。由于并排挨着洗菜池的悲惨经历,我决定买圆桌,这样一家人吃饭能看到对方的脸。

在design非常不within reach店里一眼相中了tulip table,这桌子设计真是美得让人心颤,底座优雅的曲线一直延伸到桌面,再加上instagram各大时尚博主的疯狂洗脑,tulip table直接上了shopping list。可是问题来了,大理石桌面比较难伺候,贵巴巴买回来,犹如请了一尊佛:首先它很沉,移动不方便;其次需要精心养护,可能一不小心就剐蹭到,一点污渍也会留下痕迹;再次它温度特别低,咱这好不容易选了个朝阳的小房子,里面摆个冰凉凉的桌子,好像也挺不舒服的。于是这个想法暂时被搁置

有天我们在上西区闲逛,看到一家色彩斑斓的家具店,就走了进去。门口摆了一张圆桌,哑光海军蓝的,我摸了一下,材质说不上来是什么,不是木头,有点磨砂的质感,手印过了几秒马上消失,整张桌子翻着一股黑洞的气息,像是什么污垢都能被瞬间吸纳。我正思索这桌子是个什么神奇的东西,销售阿姨来了,介绍这是一种新材质,各种高科技,防烫防剐蹭防污渍,手感顺滑如真丝,温度接近人体温度。再仔细看看,大理石底座,犹如水滴的形状,简直是天赐的美物。销售阿姨去拿名片的空档,二哈爹低声问我,你看价格没。我头都没回,能有多贵,顶多5000块呗。二哈爹拉我过来看价格,嗯,是我唐突了。

灰溜溜地从那家店出来,我对这张桌子念念不忘,但也确实买不起。哎,这世界上好东西可太多了,看看就好。

临近搬家,桌子还没有买到,我都有点着急了。后来决定在wayfair上买一款防大理石的tulip table,价格不仅便宜很多,玻璃面也更好打理。毕竟是人用东西,不是东西用人。

基本买完了,终于到了搬家的时刻。捐/扔了无数垃圾(同时又痛定思痛以后绝对不买东西),打包好东西,找了搬家公司,准备入驻新家。此时时刻,家具一个影子都没。

搬到新家后,二哈很焦虑,在房间里走来走去,对着我狼嚎。出门散步走到以前住的公寓,他就不走了,想回他家待着。这位大宝贝跟着他爱折腾的母亲搬家无数次,我都以为他是个坚强的大孩子,结果还是需要适应环境,老母亲抹泪。

整理速度倒是挺快,一天就把箱子都拆完了,除了几箱书没地方摆就先留着,买了书架再整理;旧沙发先摆客厅,projector还没装上,就暂时放在打包的箱子上,欧洲杯先看起来;餐桌还没到,继续坐在洗手池边上吃饭;卧室没有床,床垫摆地上,先凑合睡着,谁知一睡睡了三个月—此是后话了,当下最要命的是窗帘坏了。

上次来检查的时候,窗帘还好好的,谁知道搬进来才发现坏了,窗帘死活放不下来。开始以为遥控器没电,换了之后还是不行,给前台打电话,前台说这个得联系窗帘公司,但窗帘公司没人接电话,于是第一个晚上,我们伴着城里的月亮和灯光,瞪着大眼睛无法入睡。好不容易困倦战胜了无数光源,半夜警报器响了,爬起来抹黑找椅子,颤颤巍巍爬上去取出电池,躺下继续睡,没过几分钟,警报器发出微弱的滴滴声,而且时间间隔就卡在你每次刚要入睡那个点。此时外面依旧灯火通明,全世界却只有我们醒着。二哈爹后来睡过去了,我就盯着那个警报器一闪一闪的红光直到太阳升起。

第二天早晨,第一件事是找前台来看警报器,原来是没电了,换完电池就不响了。打了好几通电话,还是没搞明白窗帘怎么回事,说也说不明白,维修人员也来不了,晚上继续伴着灯光入睡。结果悲催的事情再次发生,客厅的警报器又开始响,抹黑爬上去折腾半天,凑合又过了一晚。接下来的几天都是相同的故事:打了无数个电话窗帘还是没修好,半夜某间屋子的警报器响。

折腾几天,我都已经精神衰弱了,打电话都没力气。于是发挥我的能动性,索性把几个纸箱子拆了糊在窗户上,遮了个严严实实,犹如施工现场。卧室变成了暗无天日的地窖,再打把伞,把漏出来的光遮一下,晚上终于能舒舒服服睡个好觉,我真是太厉害了,叉会儿腰。要是谁问我咋不买眼罩呢,那只能说,我蠢啊,白天忙着折腾别的,全忘了。

破产版窗户
更加破产版卧室

在这期间,装garbage disposal, 装projector和screen。桌子送到了结果没人来装,这桌面不是大理石材质的,但也挺沉,一个人装不了,我这个弱鸡根本一点用都没,那两个箱子就在餐厅颤颤巍巍叠放着。我们担心二哈受伤,把餐厅区域用沙发挡起来,想坐到水池边上吃饭还得跨个栏。这年头人工不好找,wayfair根本不会派人来装,后来实在受不了,随便找了个contractor,二哈爹跟这位大哥把桌子拼好了。

窗帘还是没找到人来修,二哈爹就觉得这事儿蹊跷,怎么几个星期前好好的,刚搬进来就坏了,肯定是个特别简单的原因但我们不知道。我这种对机械一窍不通的人自然不肯研究,只能疯狂打电话,就在我终于找到维修人员的那一天,二哈爹发现一个充电器,连到窗帘上充电,这窗帘就神奇地会动了。再次感叹我们真是太蠢了,家居的事情就是这样,折腾得头都秃了,最后是个特简单的原因。窗帘搞定,终于舒舒服服睡个好觉。

兵荒马乱的几个星期过去,这家,总算是能住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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